第九十九章
楚家几人合兵一处时，楚洛笙已打扮成楚洛风的马前卒。此时，四人正在军中商量着要不要趁此机会把西凉也给拿了。楚天阔看着围在地图前筹谋争辩的三个儿女，又饮下一碗酒，天赐他的好儿女啊！
最终，三兄妹还是商定再让西凉国运延续些时日，毕竟打是容易打下来，然而朝廷现在并没有太多有能之士能守，若是他们前脚刚打下来，后脚就被别人打去，那可真是白做工。
回到益州，楚天阔送了捷报，又先派了陆秉暄守住北凉，有点些手下的官士去处理北凉的一干事宜。不过几日，圣旨便来了。
苏常侍看了看正在吃饭的一家五口，小声和楚天阔打着商量：“楚大人，要不接个旨再吃饭？”
楚天阔给自家闺女打了碗汤，看着苏齐一脸烦躁：“有事说事没事滚，别逼逼赖赖打搅老子吃饭！ ，”
苏齐很无奈，得说自己幸亏是将其他人留在外面了吗？将手中圣旨交给楚天阔，自己也就坐下一同吃饭了。
楚天阔展开圣旨一看，顿时火冒三丈：“他当我儿子是骡子啊？有他这么使唤人的吗？”
楚洛笙偏头看去，只见圣旨上除了写着对于凉州的安排外，还有对楚家的赏赐，大抵是觉得亏心，故而让楚洛凡率兵往江南之地平乱的旨意是写在最后的。看着这般旨意，想着不久前渝州送来的信，楚洛笙心下有所动。
苏齐尴尬笑笑：“这......能者多劳嘛，楚兄，你想，现在朝野上下谁不知道你生了两个好儿子！”
“我儿子刚回来，还没休息几天又让他去平乱，他又不铁打的！朝中这么缺人嘛！”楚天阔厉目盯着苏齐。
苏齐迎着楚天阔愤恨的眼神，手下发着抖，连碗都端不住了。这时，他听见一声犹如天籁的话语：“行了，这旨，楚家接了。”
楚天阔看着女儿，明白了她的意思，冷哼一声。苏齐见楚家有人接了旨，连忙放下碗筷离开了，他刚拿到旨意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被楚天阔丢出去的准备，现在这么顺利，可真是走了大运。要他说，这楚家最好最可爱的就是这楚三娘子了。
楚天阔看着女儿恨铁不成钢道：“平常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那是流寇，又不是胡人！”
楚洛笙把玩着圣旨，眼睛滴溜溜转着，听到楚天阔的话，娇俏说道：“爹，我这可是为二哥博功名呢，大哥都是从三品了，二哥还是从五品呢！”说道最后，颇有些嫌弃的意味。
楚洛风无奈道：“我带兵几年了？洛凡才多久？”别以为他不知道自家妹妹的心思，他可知道前些时日有信自杭州到了渝州，又从渝州到了自己妹妹的漪兰苑，不过自己妹妹，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了！
楚洛凡也是一声冷哼，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尽往外拐！
因着两个儿子刻意的隐瞒，唐瑜并不知道渝州有信，故而真的信了楚洛笙的鬼话，劝道：“你呀，别为了这些俗事伤了身子，你现在可与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女儿体质异常，纵有伤痛，也极快恢复，纵使复发也不会有疼痛的记忆，倒也无碍。可现在，女儿病愈之后，这特殊体质也消失了，她自然多挂怀几分。
“娘，您就放心吧，您还信不过女儿吗？这次女儿拿下北凉可是毫发无伤啊！”楚洛笙跑到唐瑜身边撒着娇。
唐瑜见女儿爱娇的样子，也只能同意。不过因着楚天阔心疼女儿，还是留楚洛笙好好歇息了三日，不过父女又因人手的问题吵了一架，楚天阔想让女儿带三千精兵，楚洛笙只想带皇帝给的五百北府兵。
那五百北府兵倒是让楚洛笙第一次觉得皇上没坑她，毕竟之前的赏赐，说得好听是赏赐，不好听点儿就是五鬼搬运术，把唐家的东西搬到楚家而已。至于其他的嘛，想到他们兄妹成人礼时皇上送来的武器，那是她第一次觉得皇帝想弄死她和哥哥。不过这次的北府兵倒是让她惊艳，这五百人上阵杀敌勇猛非凡，身手也不错，攻打北凉时竟无一人伤亡，不知道谢玄哥哥是怎么训练的，她有机会倒是想去请教一番。
最终，还是爹斗不过女儿，楚洛笙带着五百北府兵出了城。
楚洛笙此番出来，也并不全是因为想见马文才，最重要的是，勘清地形，好好绸缪一番，怎么样才能让王凝之死去又不将因果沾染到自身。或许下毒暗杀都能将这事儿搞定，然而，虽然王导已死，但王家势力依旧庞大，她可不想被琅琊王氏咬上一口。
自离开益州，楚洛笙遇山剿匪，遇寇平乱。不过，很可惜的是，她都在江南这带平了好几座山的匪患，剿了五座城的流寇，可还是没有遇见马文才啊！
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自己的信啊！楚洛笙一手撑头，啃着馕饼。
“将军，已探明这寨中匪患皆为山下农户，因水患颗粒无收，这才落草。”剑三将探查到的消息一一禀报，“自落草后，虽有打家劫舍，但并未杀人。”
“去禀报此地县官，让他们招安吧！”蹲了三天，蹲出这个结果，楚洛笙面上虽有不满，心境倒是挺平和的。如今这世道，能少打几次便少打几次，她虽不惧战，却也并不是什么嗜杀之人。
剑五带着楚云，已将周围风貌详细记下构图，此刻也回转而来。他们倒是带来了一个消息，鄮县新上任的县令，便是她在尼山书院的同窗梁山伯。听到这个消息，楚洛笙倒没有太大反应，鄮县连年水患楚洛笙也是知晓的，谢相自然是不会放过梁山伯这个治水人才的。
不过，她现在可没有什么探望同窗的心思，楚洛笙翻身上马，下令拔营往会稽方向而去。
走走停停一个月，楚洛笙才到了会稽，王凝之谢道韫亲自出城相迎。
楚洛笙这些时日因着沿途除去匪患，且手下兵士皆无死伤，反而吸收了不少无奈落草的人，出益州时的五百北府兵到现在已有千余人，若非他行踪不定，圣上的赏赐早就源源不断的跟着来了。
楚洛笙和王凝之打了招呼，便在城外驻扎了下来，第二日便藉口谢玄兄长将北府兵训练得勇猛无敌，要向谢道韫讨教如何训练，将人拉来了军营。
将人迎进军帐，楚洛笙才露出本来面目：“还是姐姐没嫁人时好，姐姐还在谢家时，哪用这么麻烦才能将你带出来？”一边说着，楚洛笙将兜鍪取下掷在案上。
“还说呢！你这藉口，可真拙劣！”谢道韫点点她的鼻尖，天知道那王凝之听到楚洛凡要向她讨教训兵之道时的表情。
楚洛笙挽着她的手娇声道：“我是想不出，楚洛凡有什么藉口能将你从王家请出来了，再拙劣的藉口也得用不是？”
谢道韫拍拍她的手：“好了，你请我来究竟是有何事？”
楚洛笙将头伸了过去，蹭了蹭谢道韫肩头：“我想你了啊！令姜阿姐！”
谢道韫一脸宠溺爱怜，抚摸着楚洛笙的脸：“姐姐也想你啊！不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呢？”
“姐姐你都快比二哥还了解我了！”楚洛笙跳上案桌坐下，“我快要定亲了，和马文才！”
“他？”谢道韫有片刻失神，“他会是你的良配吗？”
想到马文才，楚洛笙笑得甜蜜：“他，是我的良配！”
谢道韫看着楚洛笙的笑，怔愣一下，问道：“笙儿，什么是爱？”
“爱吗？”楚洛笙含笑轻抚唇瓣，“爱是，不知所起，不知所终，是一个人为了向另一个人靠拢，甘心放下骄傲，也是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甘心放下理智，是两人为了对方，都愿意亏待自己，是相互理解，相互尊重。只要那个人在身边，再枯燥的生活都会变得很有意思。”
“我记得我在棋课上给他的评语是，乱世枭雄，治世亦枭雄也！”
“可我爹说，我这样的性子，就应该嫁给枭雄！”楚洛笙跳下案桌，“姐姐，衣服合不合身，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才知道！”
谢道韫沉默良久，脸上浮现哀色：“可是不合啊！什么都不合适啊！”
得到了答案，楚洛笙指尖抚上谢道韫的脸，柔柔笑着，口中却吐出冰冷的话语：“我们这样的家世，不合适的东西，就不该存在于我们身边！”
闻言，谢道韫一愣，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楚洛笙指尖抵住唇：“姐姐，做你自己就好！”
“我应该离开了？”谢道韫看着楚洛笙，有那么一瞬间，她看不懂这个小妹妹了。
楚洛笙倚在桌上，拿起盘中的柰丢给谢道韫，俏皮道：“也可以，留在这里，看我们练兵，我还记得姐姐在书院时不也是教了我们刀枪弓剑吗？”
“可我能教也改变不了你这只爱枪剑，不爱刀戟的毛病啊！”谢道韫接过柰果，无奈说道。
“我只是不爱，又不是不会！”楚洛笙叹息说道。
谢道韫看着这个小妹妹，不禁摇了摇头，但是，她应该离开了，她怕留下来，会发现什么她不该知道的事！
送走了谢道韫，楚洛笙又一头扎进军帐，将这段时日所得到的消息与先前马文才所讲述的事完完全全结合了一遍。又将所有的计划复盘了一遍又一遍，这才安下了心。王导虽死，可他留下的儿子可没一个是省事的，也没一个是好糊弄的。
她从益州一路走到会稽，这条线已经够长了，也是时候也该回去了。
天有道，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娘亲曾经对她说这话的时候，她尚且懵懂无知，现在想来，看来天还是眷顾她的。比如，现在......
“公子，前方驻扎的人马是马氏部曲。”探路的剑五回禀道，目光隐晦揶揄地看着楚洛笙。
纵使楚洛笙的脸被鬼面遮住，但身边人都能感受到她的愉悦，看，那上扬的嘴角便是最好的证明。
“既是故人，那便前去一会，剑五，他们在这里作甚？”
“听说山上的贼寇依着天险作乱，马公子率部曲前来剿杀。”
楚洛笙点点头，她亦是听说此地有山匪横行，想着顺路剿杀。
将帐中，马文才烦闷的看着军报，他在此驻扎两日了，昨日他命兵士去试探了一番，那是个易守难攻的险峻地势。若他率军强攻，虽拿得下，可手下伤亡必定惨重，现在的他可做不出当年年少时只想着成功而不把将士的命当命的事了，自是要思索出一个万全之策。
“禀告将军，营外来了一队人马，说是将军的故人。”
马文才凤目微眯，故人？难不成又是王卓然？可他这又不是在鄮县城外。
“请！”不论是何人，总得一见不是？
等到故人进帐，马文才眼眸微动，不可置信的迎了上去：“阿......阿洛，你怎么来了？”
楚洛笙将鬼面推上，露出真容，言笑晏晏：“回程途中偶闻文才兄在此驻扎，特来一晤！”
马文才点点头，吩咐周围兵士：“来人，带来客先行歇息，我与楚将军还有要事相商！”
看着碍事之人退出帐外，马文才一把将人紧紧拥入怀中：“卿卿，我好想你！”
楚洛笙却是拍着他的肩，唤着硌。马文才连忙放开她，这才注意到，他的小姑娘一身戎装。
“卿卿，你这是？”马文才一脸疑问，随即反应过来：“这段时日都是你顶着你二哥的名头在这边剿匪？”他这段时日，也听说了楚洛凡由西往东剿匪，已在江南平了不少匪患。
楚洛笙俏皮一笑，双手搭着马文才的肩，向上一跃，在马文才唇上一点，软糯糯的说道：“佛念，我好想你啊！”
马文才一怔：“你是为了我，才出来的？”
“一半吧，”楚洛笙搂着他的脖子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我们好久没见了，苏内监来传旨，我就接了旨出来了，我在江南这边逛了两个月了，都没碰见你！”
马文才微微一笑：“我可是听说，楚家仲子率五百亲卫由西往东平乱，所到之处，贼匪无不胆寒。”他本来还以为是楚洛凡，却不想，竟是她。现在回想，人虽好端端的倚在他怀中，可他还是有些惊惧，怕她人手太少出什么意外。
“你觉得我没有这能力？”楚洛笙有些不开心的撅着嘴。
微撅的唇透着红粉之色，煞是诱人。马文才俯下头，轻轻一啄，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轻声哄到：“我的夫人自是最勇猛的将军，可是卿卿，我还是会担心的，下次多带些人手好吗？别让我担心！”
看着马文才带有忧色的双眼，一向能言善辩的楚洛笙哑了口，软软糯糯的说着好。
“真乖！”马文才又轻啄一下，与她鼻尖交错研磨。
“坏人！”楚洛笙轻声啐道，脸上却是如若三春桃花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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