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汐

第九十一章

  寒随一夜去,春还五更来。


  马文才最近很是火大,因为冬去春来,天时转暖,小姑娘嫌弃和他一起睡热得慌。要说楚洛笙,还真是被家里人娇养大的,冷不得,热不得,不过,谁家里三月份还盖两床被子的?就算是薄被也热啊!是以在某一日,楚洛笙将自己的小窝搬回了榻上,在楚云打理小榻的时候,马文才看楚洛笙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再看一个负心人一般,仿佛在说,需要的时候我是你的宝,不需要了你就将我弃之如履!看得楚洛笙心虚又好笑,挥退了楚云,楚洛笙向他走去。


  “佛念!”楚洛笙甜腻腻的唤着马文才。


  马文才拿起书挡住楚洛笙的视线,楚洛笙拉下书,甜甜笑着看他,又娇娇唤了声:“佛念!”


  马文才背过身去,不看她。楚洛笙干脆扑上他的背,撒着娇:“佛念,别不理我嘛!”说着,在他脸颊轻轻一啄。见他不答也不看她,楚洛笙干脆一翻,坐在他腿上,怕她栽到地上,马文才连忙搂抱住她。看着他担心的目光,楚洛笙弯了眼眉,软软叫道:“佛念!”


  马文才生气的看着她:“现在就嫌弃我了?以后成了婚又该如何?难不成天一热我们就分床睡?”


  楚洛笙嘟着嘴说道:“成了婚,自然就有很多办法咯!”


  “那为什么现在不用?”马文才咄咄逼人。


  有些办法自然不好说出口,是以楚洛笙只能说道:“这才三月,就在房间里放冰更引人注目欸!而且现下天气又不冷了,你倒是只盖了一床被子,我可是盖得两床欸!每夜都会被热醒。”


  “那你怎么不唤醒我?”听到小姑娘委屈的声音,马文才觉得心都连着一起疼。


  楚洛笙委委屈屈的说道:“人家舍不得嘛!”


  马文才沉默半晌,说道:“这床够大,你我分开睡你就不会热了,你若实在不想与我一处,也可......也可学学祝英台,用书在中间垒座墙做隔断。”后半句话说得竟比楚洛笙还委屈。


  楚洛笙眼珠滴溜一转,点点头:“也行!”

说完就起身往书架走去,见马文才还坐在床上,朗声道:“还不动手?”


  马文才勉强笑着应承,走过去帮忙搬着书,看着马文才有些萧瑟的背影,楚洛笙用书挡着脸,偷偷笑着,马文才尖耳听着身后的动静,露出抹宠溺的笑。


  又是一年端阳佳节,马文才依旧没有回去,不过书院大多人都回去了,剩下的也下山去玩了,连山长一家也带着家人下山游玩。少有的,书院只剩下马文才和楚洛笙。


  “你在看什么?”


  马文才原本只是坐在溪边在想事,没想到眼前会突然出现楚洛笙的笑颜。楚洛笙从他背后探出头来,笑颜如花,见马文才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沉思的神情,收回了笑颜,有些愧疚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马文才将人拖入怀中,下巴放到她肩上,楚洛笙握着腰间的手,偏头看着他:“怎么了?”


  马文才沉闷的声音传来:“卿卿,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楚洛笙愣了愣,她想过这个问题,可没有想通,所以,她选择先放在一边。可现在被马文才提起,她又陷入了沉思:“曾听我娘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可等我反应过来,你就已经在里面,挥之不去了。”


  楚洛笙的脸上有懵懂、有疑惑,马文才微微一笑:“我亦如此,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


  “所以,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吗?”楚洛笙轻轻蹭着他的脸。


  马文才闷闷说道:“这几日我在想我们前世今生的相处,我前世曾以为你是有那么一点儿喜欢我的,毕竟你单骑到菰城救我,可后来发现那只是我以为。前世除了你丢入湖中的剑,我什么都没留住,连你的尸身都被谢夫子带走了,我至死都未寻回。今生,或许你不知道,如同前世一般,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动心了,与你相处越久便爱你更深。可是卿卿,我却不知道你是否真的对我动心,亦或是,如你前世所说,只是想偿还我,我想求一个答案。”


  楚洛笙微微叹道:“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


  马文才侧头看着楚洛笙,楚洛笙幽幽接道:“非风动,非幡动,乃心动。”


  “前世,我的确至死都为对你动过一丝情谊,你说我单骑去菰城救你,其实,这还是因为马伯父,他唱了好大一出戏给我。”


  “我爹?”


  “他很疼你,你还记得元日去你家时,我问过你家东花厅吗?”见他点头,“我记得那日,是唐家的谁来了杭州,想见我一面。我原本是去割袍断义的,可后来,路过东花厅时,就听见你爹在哭着向你娘说你被围困菰城,要她保佑你,我本想离开的,又听见你爹在喊我爹的名字,戳破窗户纸一看,只看到那祭台除了你娘的画像,还有我爹娘哥哥的牌位。我在外驻足多时,听他从和我爹的年少情谊讲到后来未来得及派兵援助的悔,再到你驰援菰城一事。我去菰城一半为救你,想报答多年来你家对我的庇佑,另一半,是为了杀卢循,因为他亦是害了我楚家的帮凶!”


  “你前世在城上飞枪刺死的那人并非卢循。”


  楚洛笙点点头,搂着他的脖颈问道:“你说过,你前世死在水里?”


  马文才点点头,楚洛笙闭眼笑道:“或许,我们真的有缘!”


  “为何?”


  “少时我曾与令姜阿姐笑言,我楚家之人成人时便立发冢,若我日后有何不测,不得尸身便罢,若能寻回便将尸身一把火焚了,一半随风而去,一半随水而行,游遍名山胜水,看遍四时好景。”


  马文才看着楚洛笙呆呆出神,前世临死前,他便是看到她笑着迎向他。


  楚洛笙拉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眼中全是缱绻情深:“我从未爱过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你若真要追根究底的问我到底是何时爱上你的话,我也不知道,大抵是一个自专的人会关心我的喜乐,大抵是因为你会因为我的一句话便拼尽全力。或是我的一些事让你很没有安全感,可我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楚洛笙的心里只有马文才一个人,此生亦非你不嫁!纵使日后有千难万阻,只要你心中有我,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马文才将她拥入怀中:“你这是什么话?纵有千难万阻,也该是我去平,你只要等着我就好了!”


  听着他的心跳声,楚洛笙低低应了声,双手环上他的腰。


  “好了,去岁你去参加谢夫子的定亲宴,回来时想必也没好好逛过,今日不妨带你下山好好逛逛?”马文才笑着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说道。


  楚洛笙低低嗯了一声:“顺便再买些肉粽子回来,我记得去年外公送的粽子里,你吃肉粽子吃得多些!”这几日书院里都没人做饭的。


  七月流火,燕语莺啼。恰逢休沐日,马文才又带着楚洛笙下山游玩,没曾想刚回学舍门口,楚洛笙又被祝英台拉了回寝舍,马文才也举步跟上。在某一次,祝英台拉着楚洛笙回寝舍的时跟了上去,见楚洛笙并未有任何不喜之色,他也就不避讳,不过每次祝英台来都为了一件事,那就是梁山伯。听的久了,楚洛笙倒觉得这两人比那话本子里写的还有趣。


  “然后呢?”楚洛笙食指微屈,摩挲着嘴唇,忍着笑问道。


  祝英台气呼呼道:“然后,我看到一对白鹅,我跟他说,那鹅会说人话,前面那只笨的是公鹅,后面那只聪明的是母鹅,在叫哥哥!那个书呆子却问我,为什么笨的是公鹅聪明的是母鹅!还跟我说,他从小在乡下长大,还让我相信他两只都是公鹅!说我雌雄不分!”


  楚洛笙的脸更加扭曲了,见她这样,祝英台叹了一声:“你要笑就笑吧!”


  楚洛笙朗声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趴在桌上哎哟哎哟的叫着。马文才走来扶起她,也在一旁坐下,不过看他神情,也是十分和缓的。


  楚洛笙笑够了,这才说道:“英台,还真是只呆头鹅啊!可乐死我了!”


  祝英台看着楚洛笙倚在马文才臂上笑着,不知为何,明明什么都没有吃,却偏偏觉着有些饱,颇有些不甘道:“那个书呆子,要是有文才兄一半的机警就好了!”


  “他若真像文才兄这样,你觉着你还能在书院内待这么久吗?”楚洛笙问道。


  祝英台哀怨道:“你倒是琴瑟和鸣,那个书呆子、呆头鹅!”


  楚洛笙笑道:“你呀,还是歇了这心思吧,好好生生把这段日子过了呗,到时候在书院外袒露身份也不算违誓吧!”


  祝英台微叹一声,她亦这样想,可看着楚洛笙与马文才眉来眼去你侬我侬的样子,心下又生了几分羡艳,故而才会想引着梁山伯发现身份,也做对鸳鸯。


  见祝英台转身出去,楚云闭了门,楚洛笙又拿起针线忙活起来。马文才也坐在她身边看着书,他很是享受这种气氛,仿佛他们已经成了亲一般。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你怎么做这么多香囊?”看着篮中已经有了几只绣好的香囊,马文才有些疑惑,去年他不懂这些,可现在他也是知道一些七夕的风俗,可,为什么她要绣这么多?


  “家中人多啊!”楚洛笙手下不停。


  马文才觉得有些不对:“这和家中人有何关系?”


  “这就是给他们做的啊!”楚洛笙说道,“往年在家,每到七夕之时爹娘哥哥都会让我给他们做香囊,去年我娘还特地让楚云带了封信来叮嘱,我估摸这这信也就这两日就到了吧,到时候直接让爹爹的鹰带回去就行了。”


  马文才却是不作声,紧盯着针线篮中那几只绣好的香囊,有些不甘心的问道:“这些都是他们的?”


  “嗯,虎啸那只是爹爹的,绿梅是娘亲的,墨竹是大哥的,白狐是二哥的!”


  马文才面色黑了黑,拂袖出去,楚洛笙似是一无所觉般,手上活计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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